历史上,外国文学曾沿一带一路大量传入中国,对中国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。
文学的天空是开放的,最能展现出“各美其美,美人之美,美美与共,天下大同”(费孝通先生名言)之真味。
四大传说半数外来
一般认为,丝绸之路起源于西汉,但此前中国与西亚已有往来,青铜、小麦得以传入中原,粟则自东向西。在古汉语中,“麦”本意为“来”,可证是舶来品。
中国古代神话中的西王母即来自不同文化,据《后汉书》,她住在今伊拉克,可据《汉书》,则在地中海。张衡、杨雄等在诗中均提到过西王母,托名晋代葛洪著的《汉武帝内传》生动地描写了西王母的出场:“复半食顷,王母至也。或驾龙虎,或乘狮子,或御白虎,或骑白麟,或控白鹤,或乘轩车,或乘天马,群仙数万。”
神话是文学的源头,在中国四大民间传说(牛郎织女、梁山伯与祝英台、孟姜女哭长城、白蛇传)中,两个(牛郎织女、白蛇传)与印度相关。
陈寅恪先生认为,嫦娥奔月也是印度月神故事的翻版。该传说是后来许多作品的母题,如李商隐的“嫦娥应悔偷灵药,碧海青天夜夜心”,苏东坡的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。
在“二十四孝”传说中,有三个来自印度,即“割骨疗亲”“卧冰求鲤”和“鹿乳奉亲”,均为佛经中的故事。
“变文”改变了中国小说
汉代外来文学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神话与传说上,到唐代,则对中国小说和戏剧发展产生重要作用。
胡适先生曾说:“印度人的幻想文学之输入确有绝大的解放力。试看中古时代的神仙文学如《列仙传》《神仙传》,何等简单,何等拘谨!从《列仙传》到《西游记》《封神传》,这里面才是印度的幻想文学的大影响呵。”
中国古代叙事文学不发达,唐前小说多三言两语,形式简陋,梵剧传入改变了此局面。
梵剧源于公元前8世纪,盛于公元一至五世纪,它用且歌且舞的方式,表现史诗和市井故事,后佛教加入更多说教色彩,常用它来劝世。
汉代宫廷已有梵剧,但皇家仅采其乐舞。到唐代时,佛教勃兴,以都城长安为例,天宝前成规模的寺庙已达91座,彼此激烈竞争。为赢得更多信众,有的寺庙以培植异花取胜,有的寺庙以珍贵舍利取胜,更多寺庙采用了“俗讲”方式。
“俗讲”是梵剧变种,即以一人或几人讲故事的方式,解释深奥的佛理。“俗讲”多长篇,可持续吸引听众,各寺争相礼聘擅长“俗讲”的僧人。
唐代末年,四川已有民间艺人在模仿“俗讲”,以后发展为说书、鼓子词等曲艺形式。
“俗讲”中一些优秀内容会被笔录成文稿,即“变文”,它是中国小说发展史上的里程碑,《西游记》《封神演义》中的一些故事已出现在唐代“变文”中。
“变文”在三点上改变了中国小说:首先,创作者为留住听众,注重故事的曲折,会主动“拴桩”“解桩”,已采用“中国套盒”等技巧;其二,重视角色扮演,常以第一人称切入,生动自然;其三,多种文体混用,叙事中夹杂着诗、评论等,直到《红楼梦》时,中国作家依然尊奉此法。
明末作家竟改写《伊索寓言》
元代横跨欧亚,给东西方交流带来更多机会。丘处机、耶律楚材、廼贤等都是跨文化写作,此外还出现了“也里可温作家群”,即信仰景教(基督教之聂斯托利派)的作家们,史书上称他们“仕于朝,功名文学多显者”。
元杂剧和后来的明清小说是中国叙事文学发展的另一高峰。
元杂剧中大量使用外来语,且有《灰阑记》式作品,其故事在佛教、基督教典籍中均能找到,有学者认为与元代景教复兴相关,也有学者认为作者李行道是隐士,他参考的可能是《风俗通义》中记载的本土故事,与外来文化无关。
古人吸收与借鉴外来文化往往是信手拈来式的,如明末清初的历史学家李世熊曾撰随笔集《物感》,其中5篇竟来自《伊索寓言》,但经过改写,与原文已有较大不同。
望向海洋也望向内陆
清代中期以后,口岸成东西方文化交流主脉,但对文学而言,丝绸之路依然重要。
为应对“三千年未遇之大变局”,林则徐派人编译了《四洲志》,用两章介绍了阿拉伯的情况,其中提到《一千零一夜》,林撰文称:“词虽粗俚,亦不能谓之无诗才。”
此后俄国与东欧小说的译介成显著亮点,1900年,上海广学会出版《俄国政俗通考》,首次推荐“刘都斯笃依”(即列夫·托尔斯泰):“时年23岁。投笔从戎,入卡利米亚(即克里米亚)军营效力。1856年,战争方止,离营返里,以著作自娱。生平得意之书,为《战和纪略》(即《战争与和平》)一编,备载1812年间拿破仑伐俄之事。俄人传诵之,纸为之贵。”
在此之前,赴俄从事木材贸易的中国商人已将《战争与和平》梗概翻译到国内,流传甚广。1949年到1962年最高峰时,中国出版苏联文艺著作达2539种,5千多万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