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在我的回忆中是不该有徐志摩的。因为徐志摩去世的时候,我还没有出生。后来机缘巧合,一幅画引来了这样的渊源,这幅画就是《诗人徐志摩遗像》。这里先要说明的是,这幅画不是张大千和胡亚光先生的真迹,它是一幅印刷品。但画面上的印章以及背后的曲折故事是很有意思的。
1997年12月26日,我收到香港商务印书馆总编辑陈万雄托人捎来的一幅画,是徐志摩的肖像画,写着“诗人徐志摩遗像”几个字,落款是“胡亚光画像大千张爰补衣裾”,印章有“张爰之印”“大千”,在这幅的右上方有一行字:“万雄宗兄存。陈从周”,印章是“陈从周”,画的右下方是陈万雄写的一段话:“此徐志摩画像,及陈从周先生惠赠,内涉多层渊源和掌故,曾送上陆小曼女士编徐志摩全集于火华先生,再转上此画像。此及诗人因缘,或可留点话谈。陈万雄敬赠”。
陈总编还寄来九卷本的《徐志摩全集》。在首卷的扉页上写着“瑾贺 火华文库成立志庆。香港商务印书馆陈万雄97年7月7日”,随同寄来的还有他的著作《五四新文化的源流》,扉页上写着“火华文库惠存 陈万雄97年7月7日”。
“火华文库”建在北京市怀柔区“火华文馆”,馆里陈列着我的照片、著作、获奖证书、手稿等等,因为我是在怀柔出生的,当地政府便做了这样一个事情。原来打算叫“火华文库”,后在开馆之前改为“火华文馆”。陈万雄在这里沿用了原来的名称。
徐志摩是中国有影响的作家,在诗歌、小说、散文、戏剧方面均有建树。他1897年生于浙江海宁,1918年赴美国留学。1922年回国与胡适等人创办《现代诗评》周刊,后任北京大学教授。他曾拜梁启超为师,与当时社会文化名人都有很深的交往。他一生著述很多,影响极为广泛。也深受文化界的推崇。当年印度大诗人泰戈尔来华访问就是由他担任翻译的。他的一些亲属也很有社会影响,沈钧儒是他的表叔,金庸是他的表弟,琼瑶是他的表外甥女。
徐志摩1915年与张幼仪结婚,后来又离婚,与林徽因有一段缠绵的爱情故事,但花开无果。1926年“七夕”徐志摩与陆小曼在北京北海公园结婚,由胡适做介绍人,由梁启超证婚。徐志摩在北大任教,每周六要飞回上海与陆小曼团聚,周一再飞回北京。我们可以从许多存世的书信中了解他们这段时期的爱情生活。1931年11月徐志摩从北京飞往上海的途中因飞机撞山不幸遇难。陆小曼得知此事悲痛万分。在处理完徐志摩丧事之后,她一改常态,完全改掉了过去的生活习惯。她戒掉了“烟瘾”,振作精神,开始编辑徐志摩的遗作,把编辑《徐志摩全集》当成她报答丈夫的一种宏愿,也成了她人生的不懈追求。这就是她所说的“遗文编就答君心”。这是一个艰巨而又十分浩繁的工作,仅征集徐志摩文稿书信就花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。苍天不负有心人,历尽艰难与坎坷,在她有生之年终于编成了九卷本的《徐志摩全集》,《诗人徐志摩遗像》就是书中的一幅画。
天有不测风云。正当陆小曼编好书稿,怀着喜悦等待出版的时候,日军占领了上海。商务印书馆撤到香港。日军占领香港后,印书馆又迁到重庆。书的出版陷入渺茫。八年抗战胜利后,商务印书馆又迁回上海。陆小曼去查找书稿,答复是“可能在香港也可能在重庆”。这使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。陆小曼不知道,这一大包稿件从香港运回上海后,编辑部已经派人进行整理,校对而且打成了纸型,出了清样。为出版做了准备。到了1954年商务印书馆实行公私合营,对所有存稿、纸型做出处理。但在当时的情况下,《徐志摩全集》因不合时代要求,没有出版的可能,便将全部清样和纸型退给陆小曼保存。虽然不能出版,但稿子找到了,这让陆小曼喜出望外。
解放以后的陆小曼开始了新的生活,既画画又写文章,还翻译泰戈尔的小说,后来还担任了上海文史馆馆员和上海人民政府参事。她的晚年生活是幸福的,但有一件事她永远挂怀,那就是出版《徐志摩全集》。1965年,陆小曼病重,便找到了亲友中对徐志摩最好的陈从周先生。陈从周是徐志摩的表妹夫,还写过一本《徐志摩年谱》。徐志摩的前夫人张幼仪说“从周弟是有心人,为了志摩事花了不少心血,是唯一爱护他的人,比他自己的小辈超过万倍……”陆小曼感到自己来日无多,便将清样和纸型交予陈从周保管,希望有一天得以出版。
在陈从周保管这些清样和纸型的时候,“文革”来了。受人之托,他不敢疏忽大意,更不能造成损失,便通过朋友关系交付北京图书馆保存,逃过一劫。1983年,香港商务印书馆要出版徐志摩的书,陈从周从北京图书馆取出了书稿,总算是完成了陆小曼的嘱托,也对得起徐志摩本人了。他感谢商务印书馆这一举动。他把《诗人徐志摩遗像》赠送给商务印书馆总编陈万雄先生,郑重地在上面写上“万雄宗兄存 陈从周”,并加盖印章。
陈万雄先生将这幅画及陆小曼亲手编的《志摩全集》(出版时定为《徐志摩全集》)送到我手时,我感到沉甸甸的。历经磨难真情在,留存一纸念故人。看到这些、让人想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文坛上的许多往事,想到时代的风风雨雨,想到他们的情感世界……文/火 华
【小编如是说】
本报《文化看点》版面开辟专栏“火华忆名人”一年有余,期间刊发我区著名诗人、词作家火华先生的回忆文章数十篇,火华先生笔下的名人涵盖文学、音乐、书法、绘画界,可谓星光熠熠,妙趣横生的文章配合具有文献价值的图片,生动地再现了火华先生与众位名人的深厚友情,也为我们奉献了一道道文化大餐。
今天,“火华忆名人”专栏就要和各位读者说再见了,感谢大家的关注,也感谢作者火华先生的付出,让我们期待先生未来更多的作品。